下山(张楚岚x张灵玉)(碧玉)
你本是修行之人，如今，你到底修的是什么道呢！
刹那间，穿堂风自殿门口呼啸而过，竟惊的这位灵玉真人身体一抖，疏忽间掉下冷汗了。
他数不清是第几次偷偷上龙虎山了。
“弃徒而已……”张灵玉暗暗地叹了口气，他本就没有道理，亦没有颜面重登龙虎山，事实上，他原来心里也打定了主意的，绝没有理由再跟师父，以及各位师兄弟乃至师侄添麻烦。
可是不知道为何，他的心总是胡乱游动个不停，像是一尾常年在溪水里的鱼，突兀的掉进了一池深潭，惶恐间，又夹杂着些许的畅快——偏是这些许畅快，让他难以自处。
他想起了当年下山去请那人，他虽然想不通，也瞧不上那人，可心里却是妒忌的，他还记得当年情形，那个少年模样的人，那个装作无谓无耻的人，是如何硬接下自己的攻击，是如何强撑着站起身，又是如何……
还有那夏禾…刮骨刀……
此时月朗星稀，月光宛转地拂过张灵玉的侧脸，留下了一片阴影，他张灵玉竟被这小小的一片阴影压的喘不过气来，若可以与人言的话，若可以见见恩师…
呵。
想到这里，张灵玉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。
这等腌臜欲事，又岂敢与人言?这等龌龊心思，又敢与谁言?
啪，轻轻地，张灵玉再也支撑不住，坐到地上，伏在低低的尘土里，再起身时，脸上已是多了几道藏不住的泪痕。
“唉”又是一声叹气，却非出自他张灵玉之口了。
“师…天通真人”张灵玉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位高大的老人，既羞于自己的丑态被昔日恩师尽收眼底，又有几分莫名的暗喜。
“我虽不算得天下无双，可是也算是一流，人家叫我绝顶我不敢受，但是若没有半点探敌的法门，却也枉为这龙虎山的天师，你真以为这几月你时时流连在这后山，我是半分也不曾觉察到吗？”张之维目光如刀，斜斜地便向张灵玉扫了过去。
“我……”张灵玉这下是彻底失言，只能愣愣地看着张之维，又不敢与之眼神接触。
见他这样情态，张之维心里到底是不忍的，但面上却更作严厉∶“倒是不知道这位少年英杰，是因何五次三番窥探我龙虎山师门呢？”
“弟子，我…”张灵玉一时情急，脸涨得通红“是晚辈无礼，请师…请真人责罚”
“唉”张之维再叹了一口气，言语间也缓了下来“你这孩子，小时候便这个样子，如今也算成才了，却还是这般性子”
“师父”几年间都未曾相见，更遑论交谈，此时一下子得了机会，张灵玉泪珠已然是大颗大颗的流落。
“好了，我素来是知你性子的，明明心里急得很，但又从来丢不开那些条条框框，这几年你必然是念我的紧，却从未有过半分逾越，可是这几个月却三天两头地往我这边来，想必是遇上了大事要事，今天既然我二人有此契机，又无外人知晓，你不妨便讲于我天天罢，也省的你日日惆怅”
骤一听得这番话，张灵玉恨不得讲心里面的百结愁肠和盘托出，然而话到嘴边，却又不知该怎么讲起，只能别过脸，闷闷道“是弟子不争气，误了修行，这些事…不讲也罢”
“哼！”张之维一下子气涌了上来“你这几个月天天骚扰于我，分明是急得不行了，我实在没忍心，这次偷偷出来见你一面，你倒好，跟我说什么不讲也罢，好，好，不讲就别讲了，我现在就扔你下山，若再见你上山一次，我便唤雷劈死你这个孽障！”
言罢，张之维浑身便开始泛起金光，俨然是要开始动真格了。
“师父！”张灵玉自然情急“不是弟子不肯讲，实在是…”
“嗯?”
“实在是…实在是不知如何讲起，也不知…也不知该如何出口…”讲到后面，张灵玉已是声如蚊蚋，不自觉叩拜在张之维身前。
“我还是那番话，你若实在不愿讲，便扔你下山，从此江湖再不相见便是”
“弟子…弟子有罪，负了师父厚望不说，如今…如今更是道心难持，日日受此煎熬，恐怕已经再难有寸进了！”张灵玉到底是少年，四下又只有恩师在面前，便终于忍不住，将这段时间以来的艰辛惆怅尽数讲出“弟子深陷泥潭不可脱身还是其一，弟子只怕，只怕师父与我龙虎山天师府日后名誉扫地，倒被天下人笑话…”
“混账！”
听到这声呵斥，张灵玉一下子抬起头了，后面的言语也都被喝断。
“我天师府，我张之维又何曾惧怕天下人笑话?你修道修心，都修去哪里了？欲修仙道，先修人道，男欢女爱，本来就是天理昭彰，自然之理，你既有此缘分，却偏偏背离天道，南辕北辙，在为师看来，这才是天大的辜负！”
“只是…”
“说吧，这次又是谁?还是全性那个小妖女?”
“弟子已与她断了纠葛！绝不敢再有往来！”张灵玉赶紧否绝。
“既不是全性，又哪里对我不起?你尽管说来，是哪一家的闺女?”
“弟子惭愧！”
“哎呀，你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弯弯绕绕，是谁就讲，有什么惭愧不惭愧的！”
“弟子惭愧的是，弟子倾心之人，并非是……”
“并非是什么！”张之维脱口而出，又突然愣了神，似乎是听出了张灵玉的未尽之意，神色转为严肃，死死地盯着张灵玉。
“…”
“讲！是谁”
“乃是…乃是弟子师侄，昔日罗天大醮的首徒，张…张楚岚”说完这个名字，张灵玉汗如雨下，近乎匍匐在地，半晌不敢有言语。
便是张之维也愣在了原地，一时两人无言以对，唯有山风呼啸而过，夹杂着几声虫鸣，倒显得四周更为寂静。
“你所言…当真?”许久，张之维才缓缓开口，确实说了这么一句本就知道答案的话。
“弟子羞愧难当，日日受此熬煎，却不敢有半点假话！”
“……”张之维又是出神半晌，间而破口大骂“张怀义你个大耳朵王八蛋！你祸害我们天师府不够，生个孙子还要继续不得安宁，我要是有一天得见了你，不把你打出奈何桥算是我张之维没有手段…”
“师父”张灵玉再次喊住张之维“此事，全是弟子一人妄想，与怀义师伯无关，更，更与张楚岚无关，请师父莫要…”
听到这番话，张之维更是周身金光再起“好，好，好，你倒是为他考虑的周全”
“并非是弟子妄言！”张灵玉再度叩首，额头已渗出血丝“自罗天大醮始来，弟子便…便有此妄想，而后来被师父您逐出山门，沦为龙虎山弃徒，弟子强撑颜面不愿求人，若非是张楚岚，弟子只怕连遮风之处也不曾有…”
“他那是瞧上了你的功夫，想要把你拉上贼船！”张之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
“弟子知道，弟子虽然常居龙虎山，却也不是愚钝之人，张…他打的什么主意，弟子心里也是清楚，更何况他也曾坦诚相告，弟子答应他只是因为…只是因为弟子也…甘之如饴”
“混账！”
“与他相处日日夜夜，弟子虽然自觉羞愧，但是却…却往往心神摇曳，不能自持，即使是日夜奔波 也未尝有过半分劳累，后来在碧游村遭逢变故，他长睡不愿醒，弟子更恨不得，恨不得以命相抵，日日都在向道祖期盼，直到后来他骤然醒来，弟子心中的欢喜，是往日从来未曾体验过的，仿佛干枯的河道，一下子涌出溪流来，就连周遭所见，也突然生动起来，那时弟子便知，弟子已然罪孽深重，此生恐怕再难脱身了”
张灵玉继续道“后来数次游历，弟子也觉得此人虽然油嘴滑舌，无耻之尤，但是其德行是极为端正的，也是心怀正义了，时至今日，弟子虽然有愧，却依然认为弟子所倾心者，绝非世人所言的那般不成器，弟子也绝不后悔，只是这一切，终究只是弟子一人痴心妄想，走火入魔，与他…与张楚岚半分关系都没有，请师父责罚于我！”
说完，张灵玉便再次叩首，伏拜于地，半分言语也不敢再有了。
此又是无言许久。
“唉，情之一次，天道人心，虽然与我道门异途，可是又哪里谈得上责罚呢？你这孩子，规矩太多，心思又太单纯了，为师今天要替你出口恶气！”
言罢，张之维手掌一翻，一道骇人的雷光便已击出，随着一声轰响，远处树上竟挑出一人来，未等来人有所反应，张之维再次以手作网，隔空一抓，便将那人拖了过来，张灵玉闻此动静，赶紧抬头观瞧，却不料眼前被雷劈的灰头土脸之人，居然是张楚岚！
张之维冷哼道“你们一个二个，当我龙虎山是什么撒野之地吗？”
“师爷下手轻点！我这不是担心小师叔的安危嘛”张楚岚连连吃痛。
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，张灵玉一下子弹起身来，还未搞清楚状况，便又想到刚才自己所言说不得都被张楚岚听去了，一时间脸色通红，饶是耳垂也涨的不像话，手下已经不可控制的涌出几道黑色的游蚓雷。
见此情形，张楚岚赶紧说到“小师叔小师叔别冲动，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”
听到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，张灵玉更是羞愤，双手齐齐打出，铺天盖地的阴五雷便向张楚岚打去，张楚岚见此自是不敢托大，却也不敢反击，只能纵身，化为白光直直地向张之维冲去，还不等张之维有所反应，张楚岚已是大呼师爷救命，死死躲在张之维身后，只敢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打量张灵玉。
张灵玉虽然气急，却也不敢打向师父，只能很恨地看着张楚岚，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又再次别过脸去。
“张楚岚你快下山吧！就当今晚我们从未见过”
“诶”张楚岚闻言一愣“那师叔你呢?”
张灵玉闻言垂下眼“经此一事，我已是无颜见你，更何况我本也是龙虎山弃徒，不过这天下之大，我自有办法，却也…却也轮不上你来担心了”
说完，张灵玉便也转身准备下山，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叹息。
“唉，实不相瞒，小师叔你今天晚上的话，我可是一字不落的听完了”
“既如此，我更是无言以对了”张灵玉脸色铁青。
“但是啊，我说小师叔，你倒是痛快了，又是这样那样，又是要浪迹天涯，你到底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啊”
“……”
“我说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万一…”
听到这里，张灵玉心里已是怦怦狂跳，脸上却不见任何颜色，只道“多言无益，我也不需任何宽慰，我好歹也算半个龙虎山弟子，事情做了便做了，话说了便说了”
“你看看”张楚岚无奈摊手“小师叔你总是这样，我是说，万一我并没有任何困扰呢？”
“什…”
张灵玉刚刚张口，就听见张楚岚向张之维拱手“师爷，小师叔，得罪了！”
说罢，张楚岚两手同时结印，然后猛然向下一挥，紧接着便是满天雷光在张灵玉周围一同炸下，整个龙虎山后山一时亮如白昼，而张楚岚趁着无数道雷光轰下，闪电般冲向了张灵玉，张灵玉只觉顷刻间张楚岚便覆上了他的嘴唇，紧接着便是深深地一吻。
此刻天地无声。
张灵玉缓缓闭上了眼睛，身下游蚓雷四散开来，迎接着对方的侵略，两个少年便这样奇妙地，突兀地，拥吻在了一起，仿佛天地万物也难以将其分开。
尔后雷光慢慢停止，张灵玉脑海一下子炸开，如做梦一般，呆呆站在原地。
当然，同样站在原地的还有目光如火，须发皆张的张之维，他恶狠狠地看着远处逃窜的身影，大喝到
“张楚岚！我给你脸了是不是！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嘛？你知道你是谁吗？你雷法厉害是吧？老夫觉得你还可以再精进，让老夫来指点你！你别跑，孙子！站住了！吃我五雷正法！”
一周后。
徐三，徐四，冯宝宝，张楚岚，张灵玉坐在一块，五人都沉默无语，面前正在和他们视频的老天师张之维。
以及摆在五人面前的是一份长长的报价表。
“各位还有意见吗？”张之维笑眯眯地问五人。
五人齐齐摇头。
“那就好，我也知道，这个价格不便宜，可是诸位也知道，我龙虎山历来是国家级历史保护单位，5A级景区，被破坏的东西都是文物，你看，比如小张劈坏的那个石狮子，据说还是我们第十二代天师亲自雕的，一对，价值连城呢，啧啧啧，我也是考虑到灵玉和怀义师兄的关系，把价格一压再压，不过我还是对公司财力有信心的，记得下周五之前打款吧，再见了各位！”张之维光速挂断微信。
“嘟…”
五人依旧无言，张灵玉别过了头，冯宝宝自在地啃着鸡腿，而徐三徐四则死死盯着角落里缩着的某人。
“嘿嘿”张楚岚挠头。
接着徐三徐四礼貌的赶走了张灵玉和冯宝宝。
然后房间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击声与叫骂。
“叫你装逼，叫你装逼！”
“你有钱吗装这种逼！”
“你一辈子给公司打白工！这辈子不要想看到人民币长什么样了！”
“三哥四哥我错了————”
“道歉有用的话…”
“还要我的念动力干嘛！”
“我一生所学所练，就是为的今日！！”
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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